吐瓦瑞格文化入門的三部曲-苦若人生,甜蜜如愛,柔似死亡(阿爾及利亞)

沿著帶我們出塔姆的N1公路繼續往南開大約15分鐘後,接著車隊就折入東南方向的一個小河床上,在瀰漫的沙塵中隱約看到了一群山羊、一個吐瓦瑞格男人牽著駱駝及三五個小孩行走在零星散落在河床的阿卡現樹間⋯ 行駛直到接近河床的盡頭的紮營區—達嘎爾河床Dagar。

車隊很快的像西部篷車般的圍成一個ㄇ字,開始生火準備晚餐,這時我們則趁著天未完全黑之際,各自散開找自己紮營睡覺的地方。我這個菜鳥因為不像其他人都曾來過,只有先跟著已認識的羅絲瑪麗看她著做;我拿著背包,一手夾著的睡墊,此時突然覺得自己像隻小狗小貓似的,在找一個好的地點做窩⋯我找到樹後選定了位置就先把東西放下,如此就先佔了個窩!心想今晚在沙漠的第一夜,羅絲瑪麗不用營帳我也應該沒問題才是。

答辛用簡單德語呼叫用餐的聲音已傳到,在我們的「客餐廳」裡,大夥席地而坐也像個ㄇ字,中間的草蓆桌上有茶、有咖啡,還有做為前餐點心的鹹花生米與餅乾;除了鹽、糖罐外還有一小罐看來不很起眼的辣椒醬哈雷沙Harisa;別看他外面像個小罐的番茄醬似的,它卻是造成我往後幾天拉肚子、引起胃酸的原因。也怪我自己嘴饞,忘了自己有一個一向敏感的腸胃。「客餐廳」的前面就是用來煮開水的營火,我們的駕駛們哈雅Haya、拉哈畢普Lachabib與阿不得拉Abdella 分別圍著火堆坐著,在車的後方「廚房」主廚的阿特基Atki已端出熱騰騰的前餐—番茄、洋蔥以及一種類似小米的稞司蔻Couscous煮成的湯。其實,因為光線太暗看不太清楚,所以也是我大概猜的。

我們的每餐答辛都是會非常有耐心而且友善的幫忙分到碗裡。ㄧ盤盤盛好的佳餚由遠而近傳給大家,接著就是蔬菜、橄欖、番茄、洋蔥與青椒等所拌的沙拉,以及隨後以米、馬鈴薯或是稞司蔻為主的主菜。在主食裡大致總會拌一些葡萄乾與杏仁的;我們總是有說有笑吃得津津有味。因為沙漠中物力為艱,晚餐後的點心多為產至本地的椰棗、罐頭水果,偶而也有新鮮的橘子或蘋果,我可覺得已經是夠豐富的了。晚餐後接著就是喝茶!每次到了我們的Team泡茶時,我總會湊到營火邊與他們大夥同坐在一起,欣賞他們看來像似遊戲的泡茶方式。

若不是他們把茶罐拿給我看,說了還真不敢相信,吐瓦瑞格人所泡的茶竟然都是來自中國的綠茶。通常他們泡茶的習慣除了有煮開水的大壺外,還有兩個多半是寶藍色烤漆的中型茶壺,另外搭配著比我們喝烈酒略大一點的小玻璃杯。我常想,在沙漠中旅途顛頗他們保持著使用玻璃杯的習慣還真不容易。原來這些玻璃杯都放在一個量身定做的皮盒內,皮盒質感很好內有一格格的絨布襯墊,外表又有明暗不同的裝飾圖案,使我在第一次看到它時還以為是可蘭經呢。

泡茶的方式幾乎讓我想起了我們的功夫茶,第一是茶葉放得很多,第二是一壺多泡。不同的是還會加些薄荷或是在野外現摘的藥草。第一個茶壺加了滾水後就開始高高的倒到另一個茶壺內,這時就在第一個茶壺內加一把白糖再由第二個茶壺「澆」回來;這樣一面談笑一面遊戲似的重複幾次,再經過品嚐就可以做最後的「奉茶」動作了。這時當然要秀一下泡茶人從高空澆到杯裡不會溢出來的能耐,

如此一杯杯第一泡放在銀盤的泡沫薄荷綠茶就傳到客人的手裡。就在客人喝茶的同時第二泡也已在準備中。原則上依照吐瓦瑞格的習俗喝三杯,奉第四杯茶就代表主人希望客人打道回府,結束聚會了。不過,在沙漠中倒也無所謂,他們知道我喜歡喝茶也會常常多倒一杯給我。在等著喝茶的同時我也會開始跟他們學學吐瓦瑞格語,他們很喜歡跟我開玩笑,比如說我需要準備幾隻駱駝來向吐瓦瑞格的女孩提親之類的⋯ 通常表情嚴肅的德國的隊友們也常在這時哄堂大笑,頓時放鬆的許多。就這樣我成了Team與隊友們的橋梁與開心果,而我與吐瓦瑞格Team的感情也與日俱增。飯後茶該是進入吐瓦瑞格人文化的首部曲了:「苦若生命,甜蜜如愛,柔似死亡⋯」。這也正可好可以形容我們每次飯後三杯茶的滋味,第一杯入口的口感確實非常苦澀,會讓人不自覺的收緊著臉上的肌肉。第二杯一方面是茶稍微沖淡了些,另外則因為味覺已有所適應與準備,所以主要是嚐到非常甜的部份。第三杯呢自然甜度與茶的苦澀程度都已適中,喝起來就覺得很溫和可口。我就乾脆把這吐瓦瑞格標準的三杯茶稱作:「先苦後甘茶」吧!

原本綠色的撒哈拉地區在大約一萬年前開始慢慢乾旱,但在西元8000至5000年前時的原著民還馳騁在森林草原間用斧頭、弓箭打獵,直到西元前一千五百年這裡產生了人類高度文明的同時,原住民還在此有農耕以及放牧牛馬的活動。沙漠岩洞裡的壁刻或壁畫更有描寫當時的人民游泳的情景。也就是說,撒哈拉的原住民或是吐瓦瑞格人生存與生活環境原本不是向今天那麼艱難,當乾旱情形日趨嚴重時,原本的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已不復在後,就只得慢慢再往較高的綠地塔希里.霍戈爾高原遷移;今天的撒哈拉已完全沙漠化並且明顯有逐年擴大的趨勢,生存的條件將更困難,吃、喝與穿的基本生活需求以降到維持人類生存的最低程度。真不知道吐瓦瑞格的文化生命還能夠維持多久。我們來此旅遊而不是長久生活在這裡,當然一切都很美好。在沙漠生活約35000的吐瓦瑞格人,活著的時候是如此困苦,所謂「甘來」時分就恐怕真是指的是「柔似死亡」的一刻了。想到此時順手拿起第三杯茶一邊品嚐一面喝下,一時感慨萬千⋯心裡喃喃的重複說著:苦若生命,甜蜜如愛,柔似死亡⋯⋯難道這段話竟真成為吐瓦瑞格人的哀歌不成。想到我們那麼多生活在台灣的人們,實在該惜福,可不能稍遇挫折與困難就動不動燒炭或跳樓的。

在沙漠的第一晚,由於大家還不是很熟,所以準時九點就已就寢去了。我躺在睡墊上望著正前方矮樹叢後所透過微弱的晚霞,正上方則是萬點星空,覺得自己好不幸運⋯ 沒多久突然感到肚子不舒服(哈雷沙闖的禍!),人已鑽進睡袋裡實在有點懶得出來,又忍了一會兒實在不行祇得起來找地方⋯ 這時覺得自己又像隻小貓在找廁所了,先挖洞後再埋起來⋯肚子感覺好些就又鑽回睡袋裡,不久就迷迷糊糊的開始昏睡了,整晚不是奇怪的夢就是聽到昆蟲或是小動物在抓我枕在頭下背包的聲音。喔,還有我最討厭的蚊子!記得去年九月在與羅絲瑪麗討論這次旅行所該帶的裝備時,她特別叮嚀說要準備一個好的耐寒睡袋,而且至少需耐得到攝氏零下10度的低溫,回到台灣後當然就在登山用品店買了個耐寒睡袋。誰知道第一個晚上就讓我在裡面熱得直流汗;看來地球的暖化真的比我們些“ 聰明的“ 科學家所預計得要快的多,連經常到沙漠旅行的羅絲瑪麗也這麼說,今年撒哈拉冬天的夜溫的確比起往常要高得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