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序言] 華美豐盛的國度-走入大絲路北非段摩洛哥

摩洛哥,像一棵大樹,
根部深植非洲土壤,枝葉卻呼吸著歐洲吹來的微風。

外來的訪客最常以「充滿異國情調」來形容對摩洛哥的印象,然而,摩洛哥的豐盛如何能夠盡述?

複雜的歷史際遇,造就了今天極為多樣性的摩洛哥;阿拉伯 – 伊斯蘭、安達魯西亞 – 尤太、歐洲、黑色非洲等文化都在此和柏柏文化相遇,結出的纍纍果實各自綻放著不同的丰采。

柏柏人是馬格里布 ( 即北非,見 62頁 ) 的原住民,希臘神話中吸收了部分的柏柏傳說,而摩洛哥就是希臘神話中的極西之地。羅馬帝國時期基督教先傳入北非,後來柏柏人分別出了一位教宗、一位羅馬皇帝,以及一位重要的神學家。七世紀阿拉伯人帶來伊斯蘭教,柏柏人很快就加入阿拉伯人,跟著一起渡海征服了伊比利半島。由於在阿拉伯人的統治下受到不平等的待遇,生性堅韌而強悍的柏柏人不出半個世紀就把阿拉伯帝國永遠趕出了北非;此後柏柏人逐漸與阿拉伯人融合,阿拉伯文化隨著伊斯蘭教而成為主流,但無可避免地出現柏柏化的特徵,成為「柏柏化的阿拉伯文化」,例如摩洛哥通行的阿拉伯語分支是公認最難聽懂的。摩洛哥各朝代在阿拉伯與柏柏之間輪替,漸漸變得不分彼此,不過統治者都必須得到各地柏柏部族勢力的支持,而各部族間不時發生衝突,因擁立不同蘇丹而生的內戰更是家常便飯。

18 世紀以前摩洛哥的領土最北包括了伊比利半島大半,東至今突尼西亞,向南達到今馬利境內。15 世紀末伊比利半島上的非基督徒遭到驅逐,當時這些穆斯林和尤太人同被稱為摩爾人」,這群難民為摩洛哥帶來了安達魯西亞 – 尤太文化,或稱摩爾風格,至今已是摩洛哥建築、藝術的註冊商標。以色列建國時,阿拉伯世界一半以上的尤太人都住在摩洛哥,而今天在摩洛哥的各大城市也都看得到尤太社區的遺跡。寫完第一本大絲路系列的中東五國時,以為已經了解尤太人了,誰知寫到摩洛哥才補足了遺落在西方的這一段。

鄂圖曼帝國興起後橫掃地中海,唯獨被摩洛哥擋在國界之外,不過鄂圖曼佔領北非之後鼓勵柏柏人進行海上私掠,使得海盜成了柏柏人 16 到 17 世紀最主要的行業之一 ( 見 106 頁 )。同時歐洲進入大航海時代,摩洛哥距離歐洲最短的航線還不到 15 公里,於是首當其衝,成為列強蠶食鯨吞的目標,葡萄牙、西班牙和法國等陸續佔領沿海重要港口,歐洲文化開始浸入摩洛哥。

1912 至 1956 年摩洛哥淪為法國的「保護國」,柏柏人在南北內陸堅持抵抗了 21 年,逼使法國人把首都遷到沿海的拉巴特。首任法國總督萊亞歐提(Hubert Lyautey) 熱愛摩洛哥文化,在帶來現代化的都市計畫與建設時,還特意配合當地的文化傳統,並為摩洛哥建立現代化的學校體系,甚至指定自己死後葬在摩洛哥。今天在摩洛哥的各大都市都可看到法國人當年精心規劃的新城區,經過半個多世紀的歲月依然不見老舊,和歐美相比也不顯遜色。

以《動物農莊》、《1984》聞名於世的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 (George Orwell)1938 至 1939 年間曾到摩洛哥的馬拉喀什郊區住了半年多,他的散文《馬拉喀什》描述了當地底層民眾生活的貧苦,並觀察到「在這裡,膚色愈深就愈容易被視而不見。」有一次他站在路邊看著行軍經過的法國非洲軍團,隊伍都是來自塞內加爾「全非洲皮膚最黑的黑人」,一名年輕的士兵向他看了一眼,歐威爾對他的表情大感不忍與不解─「沒有敵意,沒有傲慢,沒有怒容,甚至沒有一點好奇,有的只是對白人無比的敬畏。」

順帶一提,摩洛哥歷史上的一代蘇丹穆萊伊斯麥爾 (Moulay Ismail; 1672–1727) 也建立過一支黑色軍團,他們就是今天黑皮膚摩洛哥人的祖先。而悲天憫人的歐威爾還留意到當地的小驢子經常駝著不成比例的重擔,心中感覺十分不忍,事實上摩洛哥的驢子到今天還沒翻身,我就多次親眼在菲斯老城看到相同的情景。

同樣被法國殖民,鄰國阿爾及利亞苦戰七年多、付出 30 萬人命才爭取到獨立,摩洛哥卻幸運得多,兵不血刃就讓法國歸還主權,足證法國人對摩洛哥情有獨鍾。如今憶起這一段殖民歷史,摩洛哥人似乎少有怨恨,法國是最親近的盟邦,大都市的摩洛哥人也以講法語為高尚,連國王也到法國留學。

摩洛哥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伊斯蘭國家。伊斯蘭教傳到摩洛哥,就變成「摩洛哥式的伊斯蘭教」,雖然在名義上屬於遜尼派,卻和什葉派一樣盛行蘇菲主義以及陵墓朝聖;伊斯蘭教在許多地方還融合了柏柏人的傳統習俗,各地穆斯林的穿著南轅北轍,而摩洛哥王室也以穆罕默德聖裔血脈作為永續統治的重要基礎*。「阿拉伯之春」從北非席捲整個阿拉伯世界,摩洛哥卻似乎因為宗教與國家的關係一直與時俱進,因此雖然和起火點突尼西亞近在咫尺,受到的衝擊卻極小。遜尼派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在所有遜尼派伊斯蘭國家內部都有極大的影響力,唯獨到了最西端的摩洛哥就銷聲匿跡。摩洛哥也是海尼根啤酒廠在非洲主要的生產基地之一 ( 啤酒和軟性飲料都是摩洛哥的重要出口產品 ),連王室也參與投資。而當今的摩洛哥王妃不戴頭巾,在伊斯蘭世界裡可說是驚世駭俗,她推動穆斯林一夫一妻制、提倡科技的應用,公開主持服裝秀和各種公益活動,和約旦王妃作風相近,動搖了整個伊斯蘭世界的女性地位。

摩洛哥的自然景觀也和歷史文化同樣豐富多元,擁有非洲最宜人的大西洋度假海濱、最理想的衝浪與飛行傘海灘,早已是名副其實的歐洲度假村;亞特拉斯山有峽谷、瀑布與滑雪場,南方更有撒哈拉沙漠的美麗沙丘。豐盛的人文與自然條件,也使摩洛哥在二十世紀與西方的文化界密切連結。許多畫家、作家、音樂家、劇作家、時尚設計師都在摩洛哥長住,從1950 年代美國「垮掉的一代 (Beat Generation)」作家,到 1960 年代的嬉皮,都視摩洛哥為海外樂園。除了歐威爾之外,《小王子》的作者法國作家聖修伯里 (Antoine de Saint-Exupéry) 與台灣的三毛也都曾住在摩洛哥的撒哈拉地區。此外摩洛哥更是歐美電影中「異國情調」背景的最佳來源,不論你屬於哪個年代,都經常在電影中見到摩洛哥,摩洛哥也自然而然成了歐美明星巨富最喜愛的度假去處。近年來摩洛哥的電影節、音樂節都是非洲最具影響力的盛事。

法國人在摩洛哥的都市建設從不拆除原有的老城,總是在旁邊另建一個新城區,因此每座城市幾乎都有新舊兩個城區,所有的古蹟也完整保留下來。摩洛哥都市的新城區和歐洲沒什麼不同,揉合摩洛哥風格的現代建築爭奇鬥妍,多半也出自歐洲建築師的手筆。走進老城的曲折巷弄,摩洛哥之旅才算真正展開,歷史悠久的市集裡有摩洛哥最出名的皮製品、傳自安達魯西亞的珠寶、雕刻,以及非洲最佳美食⋯⋯摩洛哥的豐盛,怎麼說也說不完,而最精華的歷史古蹟與文化遺產,都將在書中娓娓道來。

三毛把撒哈拉沙漠比作是她「前世的鄉愁」,簡簡單單地一語道出了旅行的最高意境。地域或許遙遠而看似無關,但是摩洛哥豐美的景色,依然能夠輕易觸發你我內心最深處的感動。

感謝

這本書的出版,首先必須感謝黃建忠老師的審閱,以及在歷史、宗教方面的多方指導。攝影作者王慶中先生已是第三次合作的老搭檔,他的作品完全彌補了文字的侷限,也激起我繼續寫下去的熱情。感謝咖啡因、水瓶子、邱美智提供不同角度的鏡頭,以及王若涵、黃作炎、以及世界遺產協會理事長楊方在資料蒐集方面的協助。也感謝本書主編李迺雄投注心力,詳細核對繁瑣的細節、製作圖表並完成全書的編排。

從 2006 年計畫大絲路系列書至今,七年間完成了中東段的以巴約黎敘五國以及波斯段的伊朗,繁忙的工作經常使我無法靜下心來寫作,但在家人、同事、客戶、朋友的支持下,理想才能逐一實現。現在北非段的摩洛哥終於也完成了,個人識見有限,衷心期盼讀者的回饋與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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